他回忆起第一(yi)次遇到威尔特-张伯伦(lun)的场(chang)景。
那是1955年的夏天，洛杉矶的登克球场，一个16岁的少年在闻名全美的篮球怪物面前使出了有史(shi)以来的第一个跳勾。
接球，转身(shen)，双脚离地，勾手。
张伯(bo)伦(lun)的绰号是“高(gao)跷”，但即使是(shi)他的长臂也够不着这(zhe)一球。篮球划(hua)过他的指尖，坠入篮筐。
“看(kan)到了吗？你们看到了吗？”站在篮下的比尔(er)-拉塞尔大笑起来。他和张伯伦、盖(gai)-罗杰斯两位(wei)未来的名人堂球员一起来这儿打(da)野球(qiu)，本以为又是(shi)平平无奇的(de)一天(tian)，没想到竟然见识到了能让张伯伦难堪的家伙，而且(qie)他还是一名高中生。
拉(la)塞(sai)尔拍了拍(pai)他的肩膀，兴奋地说道：“少(shao)年英(ying)雄。少年英(ying)雄啊！”
然而此刻，这位(wei)少年英雄的脑袋正被按在水泥墙上(shang)，一把(ba)手枪的枪口紧紧贴着他的太阳穴。
狭小的廉租房里刚好装得下一张桌子、一把椅子、一架破床、一个(ge)黑(hei)人和两(liang)名白人警察。
“比利-麦克吉尔…”一名警察翻出了一张身份证，念出了黑人的名字。
“你这黑鬼长这么高(gao)，你打篮球吗？”另一名警察问道。
麦(mai)克吉尔(er)没有回答。
没有学历。没有工作。没有房子。没有钱(qian)。
谁敢相信，1962年的NBA选秀状元会在短短十年时间(jian)里变得一无所有。
麦克吉尔在犹(you)他大学的最后一年场均能够拿到38.8分，为了(le)能够和拉塞尔、张(zhang)伯(bo)伦(lun)等人在同一舞(wu)台上较量，他没有接(jie)受新职业篮球联盟(meng)ABL开(kai)出的高薪邀约，与选中他的芝加哥(ge)西风签下(xia)一份比联盟底薪(xin)高不了多少的合同。
很快他就发现，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。他在训练(lian)时可以用(yong)跳勾戏(xi)耍队内头牌沃尔特-贝拉米，正式比(bi)赛时(shi)却只能待在板凳上(shang)看戏。打(da)了一整年(nian)的替补，场均出场时间不到十分钟都不(bu)是最主要的，最让他(ta)难受的是，同年加入球队(dui)的二轮秀(xiu)特里-迪辛格(ge)——一位白人(ren)前锋——拿到的工资竟然是他的两倍多，教(jiao)练还(hai)专门为这名新秀设(she)计(ji)了好几(ji)套战术。
因此，当第二年被交易到纽约(yue)尼克斯(si)时，麦克吉尔没有任何不快。到(dao)了纽(niu)约这支全联(lian)盟最(zui)烂的球队，获得大量出(chu)场时间的他终于有机会展示自(zi)己的(de)天(tian)赋：对阵埃尔金-贝勒与杰里-韦(wei)斯特率领的洛杉矶湖人，25投16中砍下41分；面对比尔-拉塞尔的防守，19投14中(zhong)拿到33分；迎战张伯伦所在的费城勇士，16投(tou)12中(zhong)独得28分…
这是麦(mai)克吉尔信心高涨的一年(nian)。在使用(yong)跳勾(gou)得分后，他甚至会对防守球员说起垃圾话：“张伯伦和拉塞尔都盖不掉我的跳勾，更何(he)况(kuang)你？”
但(dan)NBA如何(he)看待麦克吉尔的价(jia)值？他能得分，但当时(shi)中锋最重要的防守和篮板他都不擅长。尼克斯只为他提供了一份底薪续约合同，并(bing)很快把他送去圣路易斯老鹰，交易筹码是(shi)一个二轮(lun)签。三个(ge)月之后，被裁掉(diao)的他辗转(zhuan)到了洛杉(shan)矶，在(zai)板凳上目睹凯尔特(te)人击败湖(hu)人实现卫(wei)冕。
总决赛(sai)结束后，拉塞(sai)尔走到麦克吉尔身边(bian)，笑着说道：“幸亏你们的教练没有让你上场，不然你那勾手能让我尴尬得要死(si)。”
麦克吉尔点点头。这是他作为NBA球(qiu)员与拉塞尔的最后一次对话。
麦克吉尔(er)继续保持着(zhe)沉默。
持枪的警(jing)察有些不耐(nai)烦了，说道：“不如我们一枪把这个黑(hei)鬼崩了(le)。就(jiu)说我(wo)们是(shi)在(zai)自卫。”另一名警察闻言向后退了几步。
麦克吉尔耳边传来手枪击锤的声音(yin)。
在这些人眼里，他只是“又一个黑鬼”罢了。住在廉租房里，没有正经工作，靠低保度日，或许他也不知道，不能打篮球的自己和街头的其他(ta)黑鬼有什么不同。
1970年，在(zai)ABA流浪的麦克(ke)吉尔经常感到(dao)浑身乏力。医生告诉他，由于过度依靠身(shen)体右侧发力，常年累月(yue)他的身体已有多处神(shen)经损伤。
原来，麦(mai)克吉尔的左膝在17岁时(shi)遭受重伤(shang)，医生(sheng)诊断他这辈(bei)子(zi)不可能再打篮球，即(ji)便接受手术(shu)未来也可能会是个瘸子。他告诉医生：“你错(cuo)了，我会(hui)重新回到球场。既然这(zhe)个手术会让我再(zai)也打(da)不了(le)篮球，那么我就不做手术！”
他的双膝从此戴上了厚厚的护具。十几年时间里，他从不当众摘下自己的护(hu)具，也没(mei)有(you)让任何一位队友或教练知道(dao)他的膝伤。每次结束训练和比赛回到酒(jiu)店，护具之下的膝盖都肿得不像样子，让他连行走都(dou)十分困难。短暂休息过后，他会通过电话薄挑选一所当地诊所，偷(tou)偷地去找医生抽取膝盖(gai)里的积液。
赛季结束(shu)后，麦克吉尔回到了故乡洛(luo)杉矶，结束了自己的篮球生涯。由于他没有拿到大(da)学学(xue)位证书，没(mei)有(you)哪家(jia)公(gong)司愿(yuan)意给他一份工作。继父不(bu)愿意让他住在家里，所以他只能屈身(shen)于这个狭窄的屋子(zi)里。
他发明了张伯伦都够不着的跳勾(gou)，但躲不过(guo)命运的封盖。
“快点(dian)，开枪啊！”麦克吉尔突(tu)然喊起来。
两名警察被他吓了一跳。
“开枪啊，反正我已经(jing)什么都不在乎了！”他接(jie)着咆哮道。
短暂的寂静过后，警察放下了(le)手枪，抓住他(ta)被铐住的手臂，拖着他(ta)向门外走(zou)去。
麦克(ke)吉尔被带到了警局，两(liang)名警察(cha)希望他承认自己偷了一台电视机。麦克吉尔拒不配合，他们便威胁要把(ba)两年前发生的抢劫案(an)也扣在他的头上。麦克吉尔告诉他们，自己两年前在丹佛打职(zhi)业篮球，根本(ben)不(bu)可能在洛杉矶犯案。
面面相觑过(guo)后，麦克吉尔的手铐被打开。他(ta)走出警局大门，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。
这时，一名(ming)刚执行完任(ren)务的警察叫住了他：“比利(li)-麦克吉尔？”
另一名警察问道：“你知道这家伙是谁？”
“当然！比利-麦克吉尔，来自杰弗逊高中，两次城市冠军，三次入选最佳阵容，两次最有价值球(qiu)员！犹(you)他大学，NCAA得分王，选(xuan)秀状元！”这名警察对麦克(ke)吉尔的履历如数家珍。
就在麦克吉尔放下戒备心时，他继续说道(dao)：“但现在呢？看看你的样子，你现在是改行当混混了(le)？没穿衣服，没穿鞋，你是干嘛去了？你看起来就(jiu)像一坨屎。”
麦克吉尔捏紧了拳头(tou)，但当被(bei)问到是否需要开车(che)送他(ta)一程时，他松开了手指，用尽(jin)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(dao)：“是的，先生，我需要。”
1993年，NBA为新秀们举办(ban)的职业化过渡项目现场(chang)，麦克吉尔坐(zuo)在一群年轻人中间，继续向他们讲(jiang)述着自己的故事。
经历(li)警局事件之(zhi)后，麦(mai)克吉(ji)尔在洛杉(shan)矶流(liu)浪了几年(nian)。一位(wei)在多年前(qian)报道其高中故事的记(ji)者听说了他的遭(zao)遇(yu)，为他在休斯(si)飞机公司找到一份工作。尽管薪(xin)水并不高，但总算能解决(jue)他(ta)的温饱问题。
他在70年代末还有过一次拍电影(ying)的经历。功夫巨(ju)星(xing)李小龙在电影《死亡游戏》尚未拍摄(she)完毕的情况下逝世，在其死后，电影公司决定通过补拍和剪辑(ji)完成(cheng)他的遗作。卡里姆-阿布杜-贾巴尔(er)在这(zhe)部电影中扮演一名反(fan)派，但他(ta)无法参与补拍工作(zuo)，于是电影公司不知(zhi)道从哪(na)儿联系(xi)上(shang)了麦克吉尔，请他跨越半个地球，来到香港担(dan)任贾巴尔(er)的替身(shen)演员。
跳勾发明(ming)者和天勾(gou)代言(yan)人(ren)就这(zhe)样神奇(qi)地联(lian)系在了一起。
“我希(xi)望告诉大家的是，你(ni)不可能打一辈(bei)子篮球，”讲完自己的故事，麦克吉尔(er)总结(jie)道，“你必须要为退役后的生活做好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准备。”
这时，一位名叫伊塞亚-莱德尔的小(xiao)伙子举起了手：“请(qing)问(wen)你的工资是多少？”
麦克吉尔告(gao)诉他，由于没(mei)有大学文凭，他现在(zai)每周最(zui)多能挣200美元左右。
莱德尔大笑起来，说道：“老兄，你是在(zai)开玩笑吗？200美元？对不起，我没办法和你感同身受，我每周(zhou)的(de)工资可(ke)不是200美元！”
麦克吉尔没有再回应。他已经(jing)看到了面前的年轻人的未来。
当莱(lai)德尔在十四年后(hou)因为拒捕和持有可卡(ka)因被关进(jin)监狱时，他在警察眼里只是“又一个黑(hei)鬼(gui)”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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